第005章 整肃西南(4)

蔡锷抵京之后,安顿在了修缮一新之后的国宾馆,原本说是要安顿到六国饭店的,但蔡锷还吃不准秦时竹的态度,六国饭店的地位比较微妙,再加上外界各种各样的谣言蜂起,他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就住进了条件略差的国宾馆。正是盛夏季节,进京的客人很少,国宾更少,偌大的国宾馆除了蔡锷,几乎就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倒也符合蔡锷的心境。

从云南出发以来,蔡锷一直在思考着秦时竹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问题不解决,不但个人问题无法顺利解决,西南问题的解决也不会顺利。蔡锷打心眼里愿意国家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他是志存高远的军人,不是想割据一方的霸主,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国家更有利发挥自己的长处。派兵到西藏已经再好不过地说明了这个问题。但是,他毕竟在西南主政了好几年,从辛亥开始,西南诸省,特别是云南就渗透着自己的心血,他不希望在解决这个问题时带来动乱,更不希望中央和地方兵戎相见。

可是,具体要如何着手呢?他心里也一直没有好办法。陆荣廷不用说了,只是面上和气,其他哪里会听自己话,贵州的唐继尧也是让人伤神,说是滇军的一份子,面子上还尊戴自己为首领,可真正贵州事务,唐继尧一个人就做主了,分明插手不进,而且唐野心极大,不肯以贵州为满足,蔡锷已经多次在背后听到议论,说唐继尧还意图插手云南政务,只是碍于原先两人的关系才不敢做得太放肆。

所以,秦时竹电报让自己北上,见微知著的蔡锷已经明白了中央解决西南问题的决心和用意,他只是不太清楚中央会选择怎么办,至于自己的老师梁启超梁任公,虽然来了一封长电,通篇慰勉劝解之词,但也没说出实质性的言语——到底西南的问题如何解决,这始终是压在自己心底的一块石头。

他也知道,唐、陆两人异常关注自己的行踪和想法,更不愿意他北上“述职”——西南唯有是一个整体,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可蔡锷轻蔑地不屑一顾——你们这些土霸王,哪里有多少为国为民的心思?还敢奢望西南是一个整体?平时招呼你们的时候怎么就各自为政了呢?

一路北上,蔡锷已经想好了各种可能的局面,甚至包括最坏的——秦时竹将自己羁留起来,然后派兵解决西南问题。但是,天津码头的那一出阅兵,又仿佛在说这种推测的不靠谱。究竟如何,真是让人费心血的事情,偏偏蒋方震——自己的这个老同学还不肯透露半点口风,真是……

对蔡锷来说,当务之急是探明中央尤其是秦时竹的意思,所以他一住下,便迫不及待地将梁启超请来,他寻思,能够在大节帮助自己的,只有这位人物了。他的行程已经安排下来,当天休息,晚上有接风晚宴,明天去总统府正式觐见,然后述职,利用正式会见前的空当,可以有自己的时间。

蔡锷原本想着秦时竹会因为考虑到自己旅途劳累而拖上一天再见面的,因为阅兵式已经进行过了,用不着再摆出大场面来迎接自己——否则真的是受之有愧。出乎蔡锷意外的是,秦时竹不仅当天就见到了他,而且随同而来的还有葛洪义和陆尚荣。

在此之前,梁启超一直和蔡锷在一起,但秦时竹等人到来之后,梁启超却又借故告辞了,这中间种种的不同寻常,让心思缜密的蔡锷心中满腹狐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总统素来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

事实上,梁启超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秦时竹已经事前交代了,有重要话和蔡锷讲,而且过几天,等欢迎蔡锷的热度过去之后,就要发布免去蔡锷本兼各职的命令,这中间的林林总总,梁启超相信秦时竹肯定已经安顿好了,有些话,自己在场或许秦时竹不方便说,那么,何必给自己添这么多麻烦呢?所以,虽然他接到了自己学生邀请他前去会面的消息,但他在第一时间报告给了秦时竹。

秦时竹沉吟片刻后道:“卓如,你先去,不必多说,我和陆总长他们随后赶来。”

“总统……”

“你放心吧,不会害你的好学生的。”

有了秦时竹的保证,梁启超才会有如此姿态,否则——秦时竹还没吩咐,他先把底牌给蔡锷透了,这算是什么事呢?戊戌以后,书生意气的梁启超已经明白了太多的事理,知道政治光凭理想主义是不行的。秦时竹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大大迥异于原来的风格,自己再不明事理,这10多年的饭可算是白吃了。

“松坡,久闻大名,今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是客套,但句句都是真心话。秦时竹眼中的蔡锷,足见锐气和英豪。就是聊天,坐在椅子上也是腰板挺直。

“哎呀,卑职惶恐,居然没有……”

“好了好了。”陆尚荣大笑,“我说松坡,你怎么也是繁文缛节地一套,咱们军人,就要痛痛快快地,我等你来北京,可是日夜望穿秋水啊!”

“陆总长大名,如雷贯耳,我也是恨不得早日来京。”蔡锷一时摸不透众人的来意,因此话语间还是嘻嘻哈哈的成分居多。

众人寒暄了半天,方才落下,蔡锷坚持让秦时竹坐了主位,陆尚荣和葛洪义分居两边,自己则在下首边坐下。随即又指着头顶的电扇:“京师风物、北疆当年,某从一个电扇就看出来了。”

“没想到,松坡还能算卦呢!”葛洪义打趣道,“不知道有没有给自己算上一挂,此行京城,是升官呢,还是发财?”

“哎呀,升官发财都沾不了边哇……”蔡锷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始终有些忐忑,从天津到北京的一路上他已经旁敲侧击地问过蒋方震一堆问题,结果对方口风非常紧,一点思路都没有套出来,他原本到了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找自己的恩师梁启超探明秦时竹等人对自己的确切态度和后续动作,但刚才还没说上几句话,秦时竹等人都来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松坡猜的不错,果然是升官发财都沾不了边。”秦时竹口里说着,却不像是开玩笑的口吻,蔡锷用余光留意到,葛洪义已经在用眼神和手势安排手下,只见周围闲杂人等迅速退了下去,秦时竹的卫队在自己的下榻地形成了严密的警戒圈,而且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难道?蔡锷心里划过好几个念头,转念一想,自己又将自己的想法给否决了。笑话,这是何等重地,就是要使出手段,也用不着秦、陆、葛大佬一起前来。面对情况明显有些惊慌失措的副官被蔡锷头一个呵止住了:“刚才老师走得匆忙,我从云南带来了一些特长,你替我赶紧送到府上去,并告诉老师,我过几天后登门拜访。”

副官有些犹豫,但蔡锷的眼神和语气都是坚决且不容置疑的,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副官终究还是明白人,所以还是迅速地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