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巽也在看报纸,这段时间南方的消息让他整天心神不定,本来他是怎么也不会同意散布这些“流言”的,差点没下令把报馆封了,可袁金铠、吴景濂和葛洪义天天劝他,“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是行不通的,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只不过让报馆修饰一下,“起义”自然是讲不得的,讲讲“变军”、“乱民”什么的总可以吧。

赵是进士出身,自然明白这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稍微有点头脑都可以看得出来,他苦笑一声,继续往下看。本来袁世凯攻入了汉口让他看到了希望,不过滦州兵谏更让他担心起来。他是赞同立宪的,不过这么个搞法,打死他也不会参与,秦时竹的用心虽然值得怀疑,可话并不错——先把东北这一亩三分地管好再说。

“大……大人不……不好了……”正在自我安慰时,戈什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赵尔巽强作镇定,“不会是革命党闹腾起来了吧?”

“不……不是革命党,是新学堂里那些学生娃子,他们都上街游行了!正沿着东街一路走过来呢,看样子要到总督衙门这里来!”

“啊!?”还好不是革命党,暗自松了口气,不过这也非同小可,“赶紧挡住他们!”

“大人,挡不住,人太多了,他们一路走,一路发传单,喊口号,后面又跟了不少人,队伍拖得老长……”

正说话间,依稀传来“惩办汉口纵火罪魁!”、“立即立宪”、“改组内阁”的声音,“大人,这应该就是他们了……”戈什哈吓得结结巴巴,“他们人多势众,奴才,奴才……”。

“慌什么!从声音上来听还有点路,赶紧让巡警局葛总办派警察把他们赶回去,把闹事的首要分子抓起来!”赵尔巽不失镇静。

“喳!”戈什哈转身欲离去。

“慢!”赵尔巽想了想,“来不及了,恐怕不等你跑到队伍已冲过来了,赶紧让人在衙门口警戒,我马上给巡警局打电话!”

赵尔巽拿起了德律风,马上要通巡警局。

“葛大人,您的电话,赵大人打来的!”巡警帮办徐升告诉正在窗台边若有所思的葛洪义。

方才听到电话铃响,葛洪义便猜到了几分,这个年代,能打电话的都是高级官僚,而且往往有急事才使用,如果不是秦时竹打来,那估计情况也不会妙。

“大人,卑职在!”葛洪义在电话里毕恭毕敬。

“外面学生游行你总该知道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巡警局怎么不管?”赵尔巽在电话里越说越气。

“属下也是刚刚才接到报告,正在和几位帮办、协办在商量对策。”

“有什么好商量的,赶紧把巡警给我派出去,立即驱散队伍,把首要分子拿来见我,我要亲自审问,究竟是谁在后面指使!”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葛洪义搁下电话,一脸苦笑。

“大人,您?您不会吧?刚才还不是答应黄先生由他们去游行吗?现在……”徐升和另一位担任协办的高奇涵都是葛洪义一手提拔起来的,同样同情立宪,而且是‘人民之友’会员。

“可赵大人下了命令,能装不知道么?”葛洪义突然有了主意,附在徐升耳朵边耳语了几句。

“好好好!我这就出发。”

围观游行队伍的民众越来越多,简直可以用万人空巷来形容,很多人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事,觉得新鲜不已!

“打倒荫昌!”(当时在名义上他还是最高军事长官)

“惩办祸首!”

“坚决立宪”

“改组内阁!”

声音阵阵如滚雷……这是学生们的怒吼。在队伍前列的人领喊之后,后面的人也跟着喊。黄炎培和张澜走在最前面,领导着整支队伍,领喊的学生却是禹子谟的义子陈若愚。葛洪义万万没想到,当年偷包子的小鬼现在居然成了学生领袖!他亲生老子因为参加自立军牺牲,算是革命先驱,养父禹子谟又是立宪派精英人物,故而造就了这个年仅17岁的学生领袖,果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

“卡卡卡!”徐升和高奇涵带领着巡警们出动了,清一色的黑制服、大沿帽,手里提着警棍,随着“一二一”的口令,跨着整齐的步伐跑步前进,向游行队伍扑了过来。哎呀!好威风呀!

游行的学生们也看到了巡警们向他们跑来,前进步伐突然放慢了,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听见前面一声“立……定!”警察们已在前面停了下来,距离不到三米,彼此鼻子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

黄炎培急了:“怎么回事?葛总办不是答应我们不干涉我们游行的嘛?怎么能出尔反尔?”